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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一支烟,抱怨哪一个老头子牌品差,感叹自己虽败犹荣的上一局。徐爷爷一个大招手,收下了烟就夹在耳朵上。徐爷爷的耳朵特别大,国字脸上插了一对撑开的翅膀,每边都能夹上两到三根。等人休息完,徐爷爷一个人抽起烟来。
快要四点,买菜的去买菜,接小孩的接小孩,老头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散场了,有几个没牵挂的,和徐爷爷一道在门口坐一会,等着看下班的人们骑着自行车和电瓶车在苦菜花的不锈钢雕像后面穿来穿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
天要黑了,徐爷爷下班了。吃过晚饭,再和隔壁三麻子一起散步。三麻子的狗叫阿郎,每天自由行动,徐爷爷的来福呢,则是老得走不动,于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到秋泾桥顶,就停下来吹吹风。别人在桥上来来去去,他们一动不动,一个瘦长条子,一个矮冬瓜,就这么扶着栏杆朝河站着。若是碰到了人,对方会说,徐爹爹,出来巡逻啊!
徐爷爷就回一个大招手。有人愿意休息会,就站到徐爷爷和三麻子旁边一道吹吹风,过一会又走了。唯独他们俩总要站上半个多钟头。不知道他们在看运河上的船呢,还是运河里的太阳。
有一次我站在徐爷爷旁边,指着远处一个提着脚踏车上桥的人说,你看。
徐爷爷转头看了一眼,说,我下班回来也要这样,上桥累,下桥就适意啦。
后来三麻子中风,麻掉了左半边手脚,走不动了。徐爷爷就自己走出小区,还是这条路线,上桥,过半小时折回。
再后来,徐爷爷也走不动了。笔挺的腰板也有点弯了,就改成晚饭后下楼走走,坐在来福的一亩三分地里值班。放着半导体,听过地方新闻,听过天气预报,等到听过新闻联播,就拍拍屁股回去睡。他和来福不讲话,也不动,像两块下雨天烂在地里的湿木头。路过的人知道来福是聋的,故意大声喊它,来福啊!来福!
来福没有一丝回应。徐爷爷就仿佛他才是来福一样,还人一个大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