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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角落,带着彬彬有礼的悠闲和耐心,好像当时有人对他们说:生活就是义务,必须忍受音乐。你们不应该违背女士的意愿。母亲激情地演奏,他们在弹肖邦的《波罗乃兹幻想曲》。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发生变化。父子俩坐在大厅的角落,坐在扶手椅里,在彬彬有礼和耐心等待中也感觉到了,此时此刻,在那两个人的体内,在母亲和康拉德的体内正发生着什么。仿佛音乐在暴动,将屋里的家具高高举起;仿佛窗户后有一股力量在掀动厚重的绸缎垂帘;仿佛埋葬在人们心底的一切,不管是溃烂的还是腐臭的,都开始重生;仿佛在所有人的心底都潜伏着一种致命的韵律,它在生命的某一瞬间以灾难性的力量开始轰然奏响。两位礼貌的听众意识到,音乐非常危险。但是坐在钢琴前的那两个人,母亲和康拉德,根本不在乎有任何危险。《波罗乃兹幻想曲》只不过是个借口,实际是为了在世界上释放能量,这种能量能够改变和炸毁人类等级地位所精心掩藏的一切。他们身体僵硬地坐在钢琴前,上身笔直,紧绷,并稍微后仰,仿佛音乐让看不见的、传说中的神骏舞动一对火焰的翅膀,在世界上空的暴风雨中,在洪流之中,只有他俩用僵硬的身体和有力的双手拽着狂野不羁的缰绳。之后,随着一个短暂有力的铿锵乐音,音乐戛然而止。夕阳将一束光投在翼楼的窗上,金色的浮尘在光柱中炫舞,仿佛疾驰到远方的音乐神骏在身后留下一条扬尘的天路,通向虚无与毁灭。
“肖邦,”法国女人说,她的呼吸变得困难,“他的父亲是法国人。”
“他的母亲是波兰人。”康拉德说,并侧身将头探出窗外,“是我妈妈的亲戚。”他漫不经心地说,好像为有这种关系而感到耻辱。
所有人都在注意他,因为从他的嗓音里,听到了有如流亡者谈及思乡和故乡时在语调中流露出的那种悲楚。近卫官的身体稍稍前倾,聚精会神地盯着儿子的朋友,像是头一次见到他。夜里,当他跟儿子单独待在吸烟室时,他跟儿子说:
“康拉德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军人。”
“为什么?”男孩吃惊地问。
但他明白,父亲说得没错。近卫官耸了耸肩膀。他抽着雪茄,伸长两腿坐在壁炉前,盯着雪茄的烟雾。他用过来人才有的那种平静而优越的语调说:
“因为他是一个另类。”
当将军理解了这句话时,父亲已经不在了,已经去世了许多年。